全球最富有的公司沃尔玛被员工告了。不是一两名员工，也不是一两起官司。先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歧视女员工案，然后是有人把沃尔玛的内部资料捅给了《纽约时报》。

据《纽约时报》的报道，根据沃尔玛三年前的一份内部自查报告，根据一周的打卡记录，在沃尔玛的128家商店里，发生了1371次学生工下班太晚，60767次错过工休时间，以及15705次午餐时间依然在工作的情况。沃尔玛因此被指责严重违反了美国的童工法和涉及工休与午餐时间的地方法规。

在全美开有3500家商店，雇员120万人的沃尔玛立刻为自己辩护说，这份审计报告的数字没有意义。这些所谓的违规不过是因为员工没有按要求打卡造成的。

但是员工和律师的说法正好相反。一位沃尔玛前雇员指认说，她十六七岁在沃尔玛打工时，确实经常被迫放弃午餐，每天工作超出8小时。在节假日期间，商店到晚上11点才关门。很多时候，她和其他人都不得不在关门后继续进行清扫整理工作，直到12：30，或是12：45才能回家。头一天工作得过于劳累令她在第二天上课时感到疲惫。

同时有数名沃尔玛现职和已离职的员工，包括一些店长和经理级的员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在公司的很多商店里曾经存在，并且依然存在违反相关劳动法规的现象。

说不清楚的打卡记录已经让沃尔玛惹上了40多起官司。一些已经起诉沃尔玛的律师和前雇员说，很多员工一直在抱怨吃饭和休息时间被挤占。这份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位律师说：“这份报告暴露出沃尔玛的违规行为是持续的，有计划的。沃尔玛的行为不仅违反了他们自己的公司规定，也违反了几乎所有州的法律。”

沃尔玛一再为自己辩护说，他们一向遵纪守法，并且一直不厌其烦地提醒员工吃饭和休息的时候要打卡。沃尔玛的政策是，一天工作超过7个小时的员工可享有一顿午饭和15分钟的休息。美国的全国性法律并没有要求雇主提供午餐和休息时间。但是大部分的州法律都有明文规定。

律师们觉得沃尔玛说员工疏于打卡的说法难以成立。这份报告已引起美国社会的广泛关注。一位前劳动管理官员说，这份报告令人震惊和不安。作为一个员工数量如此巨大、分布如此广泛的企业，它如此频繁的违规不能不令人瞩目。

作为全球最大的雇主，无论是好榜样或是坏典型，沃尔玛都会被作为标杆。此次把这份惊人的报告捅给《纽约时报》的就是一位专门给沃尔玛挑刺的批评家。他希望以此迫使沃尔玛改善它的工作条件。

沃尔玛处理这份报告的做法也让人怀疑。在这份报告于2000年6月完成之后数月，沃尔玛停止要求员工为休息时间打卡。公司的解释是为了员工的方便，但是有律师却说，沃尔玛是怕留下罪证。

公司内部的审计员曾在报告中明确提醒公司注意工作时间管理不当的问题，否则可能会惹上麻烦，但是沃尔玛没有予以重视。一位曾在肯塔基州掌管数家商店的经理说，报告在公司内部公布后，商店的经理们都未曾得到任何要求改进的指示。

他说，为了省钱，沃尔玛一直处于人手不足的状况，所以他们对待未成年人就像成人一样。有前雇员说，工作实在太忙。如果要抽时间吃饭，顾客和经理们都会愤怒。还有人反映，因为忙得走不开，有人的小便流在了裤子里。有一位患有糖尿病的员工因为经常放弃午餐，数度因为低血糖而几近昏倒。

前面提到的那位前经理级雇员说，因为厌恶公司对待员工的方式，他在2001年离开了沃尔玛。他现在站到了老东家的对立面，为一家组织沃尔玛员工成立工会的组织工作。

面对如此之多的证人、证据，沃尔玛指责那份报告有漏洞时的理直气壮与振振有词都不见了。它唯一的辩解是，作为一个仅在美国就有100多万雇员的超级雇主，个别案例的发生确实是可能的。

背道人本

但是一些长期关注沃尔玛的分析家却不这么看。他们认为，今天让沃尔玛惹上麻烦的祸根正是成就沃尔玛巨大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沃尔玛成功的一大原因是它的薄利多销。沃尔玛2002年的销售额虽然高达2450亿美元，但是利润只有80亿美元，也就是说沃尔玛的利润率只有3.26%。分析家认为，除了善于选择店址，善于和供应商杀价，低水平的人工成本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事实上沃尔玛从第一代创业者山姆·沃尔顿（sam walton）开始，就拼命从低层员工身上省钱，甚至不惜为此和政府打官司，要求不执行最低工资制。

这样做的一个后果就是沃尔玛员工离职率奇高，曾连续数年达到50%，这在人员流动率很高的美国零售业也不多见。全职计时工的流动率从1995年的45%增长到了2000年的近56%。沃尔玛掌管人力资源的执行副总裁彼得森（coleman peterson）在性别歧视案的证词中也承认沃尔玛的离职率在向一个错误的方向发展。这意味着，仅在美国每年就有60～70万的员工进进出出。这其实已经损害沃尔玛自身的利益。根据staffing.org的估算，美国零售业的人员替换成本是每人2379美元。70万人的流动率就意味着一亿四千万美元的人力成本。

康奈尔大学的人力资源专家怀特（patrick wright）指出，沃尔玛的成功与它巨大的规模也使它成为众矢之的。在离职人数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一个很低的比率，比如只有10%的人走得不痛快，其中只有1%的想打官司，就会产生出7000起官司。

但是多起官司，特别是性别歧视官司中暴露出了沃尔玛人力管理中的诸多阴暗面。沃尔玛的树大招风看来也是事出有因。

在沃尔玛，创立时期的那种白人男子占主导的气息依然存在。女员工的晋升困难重重，而且几乎在每个职位、每个级别上都挣得比男同事少。

更重要的是，晋升政策是不透明的，只有商店经理知道有哪些晋升机会。如果员工不问，他就不会知道。这里依然在沿袭一种“拍肩膀”的方式。也就是说公司不会公开有哪些空缺，上面看中谁，就把机会给谁。直到去年，沃尔玛才开始在公司内部公开初级管理实习职位。

沃尔玛对人力资源的忽视也体现在公司内部的人力资源专业人士稀少。虽然公司也有一些内部培训，但是专业程度十分有限。沃尔玛对人力资源人员的招聘十分随意，有时候就是直接从大街上找来的，一位沃尔玛的前人力资源人员说。这些人可能有能力或是有经验和人打交道，但是他们不熟悉劳动法或是人力资源理论。

长远的影响

沃尔玛的人力政策正在把人才推向自己的竞争对手。它的竞争对手，虽然规模比沃尔玛小，但是薪水却比它高。它们的政策取得了回报。costco每年的离职率是23%，而工作一年以上员工的离职率只有 8%。

沃尔玛其它的竞争对手，如trader joe’s、wegmans和stew leonard’s 也都把良好的薪酬与福利待遇作为竞争手段。在一位零售业顾问看来，沃尔玛在几乎每个方面都是完美的，而它的人力管理则是它的致命弱点。

不过短期之内，沃尔玛的实力增长似乎不会受到官司的影响。它依然准备以平均每天开一家新店的速度进行扩张，消费者依然在涌入沃尔玛。所以它的股票依然受到投资者的青睐。美国标准普尔公司预测沃尔玛2004年的增长率是4.5%，销售额将达到2560亿美元。沃尔玛全球的员工数是150万，是美国陆军人数的两倍。随着沃尔玛的扩张，它的雇员数将在几年之内达到230万。

但这并不意味着沃尔玛可以全身而退，它已经在波特兰输掉了性别歧视案中的一起，赔偿数字尚未确定。另外，美国联邦的一个法律机构正在对沃尔玛的多家商店展开调查，最终也可能会涉及经济赔偿。

可以对照的是，texaco公司在1997年输掉的种族歧视官司中，向1400名黑人支付了1.761亿美元。分析家认为沃尔玛的赔偿额可能比这更高。而且随之而来的整改措施可能会撼动沃尔玛的管理体系。可口可乐曾输掉了一个种族歧视案，不仅赔偿了1.925亿美元，而且还被要求向董事会提供多元化报告，并成立了一个由劳动及人权官员、律师与学者组成的7人行动小组，还建立了24小时的投诉热线。

沃尔玛目前实行的是分散式管理。如果要它进行这样的整改，它可能就不敢再给当地经理那么大的人事权了。康奈尔大学的怀特说，沃尔玛必须在灵活的分散式管理与统一的集中式决策之间保持平衡。

沃尔玛正在试图改变。它最近推出电视广告宣传自己是好雇主。画面上一位美丽的女士微笑着说：“我在沃尔玛已工作了18年。”沃尔玛的改变受到分析家的怀疑，不过大家都希望它能吃一堑长一智。

专家点评：

（张立兴/北京汇绩佳企业管理咨询中心首席咨询师）

沃尔玛发展到今天，成为如此之规模，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我们不能武断地说，糟糕的人力资源管理对它的发展没有影响，从而贬低人力资源管理在企业经营管理中的作用。我们只是没有对沃尔玛进行全面的分析，以至有些分析家们，还在不考虑其人力资源管理有可能对其产生的影响，而预测在不远的将来沃尔玛将扩展到什么规模？销售额达到多少？

到今天还没有看到较差的人力资源管理对其发展造成负面影响，是因为沃尔玛对低端人力市场的使用。无论在什么地区、什么国家，低端人力市场中人力的供求状况一直是供大于求的，是永远不可改变的现实。所以，无论他使用什么样子的管理方法，都会招到他所需要的员工。尤其还有那些在校的学生。劳动力的使用价值具有两性，机械性和智力性。机械性表现在使用劳动力时可以像使用机械一样，不断地做重复性的工作；智力性，是在使用劳动力时员工表现出的创造能力，对创造力需求的不断提高，使得人力市场的供求量相应的紧缺。

沃尔玛迅速发展是因为他对低价超市市场先机的抢占，由于人们对这一市场的大量需求，同时对所需员工知识技能要求较低，人力供应量极其充足，使得它得以迅速发展起来。为什么说它难以长期发展下去，是由三个原因造成的。

首先，低端的人力市场是社会的根基，人数众多，保护他们的权益对社会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为此，虽然他们的供求量很大，但是从社会的发展需求考虑，地方政府也会出面，运用强制手段替这一部分人说话，保护他们的权益。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国和各地区，都有以保护劳动者权益为首要目的的劳动法律法规。所以，为了整个社会的发展，政府也会出面对其进行制裁。

第二，市场是竞争的市场，虽然沃尔玛抢占了先机，并不能说明，他永远会保有这个市场，其它的商家也会看到这块肥肉，必会与其来竞争这块市场，那时它的发展必会被抑制，同时，只对劳动力机械性地使用，使它难以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较容易被其它竞争对手击败。